台中市要蓋捷運,一早的路面,是灰濛濛的一片,
說不上讓人心情不好,但,怎麼樣也愉快不起來。
到台中市的南端,接近車站,見到自強號呼嘯而過。
車頭的造型,與我熟悉的自強號不同,
那段鐵路通勤往返家中與學校的日子,又在此時浮上腦海。
大專生要上成功嶺,一上高中,就知道這回事,
電影的報告班長系列,也讓人充滿有趣的想像。
只是,連續考了兩年大學仍落榜的我,直接入伍進了部隊,
而大專生進成功嶺的規定,也在那幾年修改了,
究竟成功嶺是什麼模樣,考上大學後去成功嶺受訓的心情如何,
我一直不知道,再也不會知道。
沿著路標轉到成功車站,沒有太多乘客,
甚至連車站的服務員也很少,把車停到一旁,進了一旁的公廁大便,
一邊擔心著腳踏車是否會弄丟。大便,是一個人單車旅行最緊張的時刻。
既然沒預計"追分成功",那好歹也弄張"成功追分"給正準備考公職的酷拉利。
酷拉利考了兩年公職了,他所期待的穩定收入,安穩生活,似乎不適合流浪慣了的我。
期待,有一天,他會滿意自己的狀態。
鐵路橋下的穿越道,是塗鴉者的天堂。
一直很欣賞這樣的風格,有一種叛逆和放肆,以及狂野的展現。
彰化市中的古蹟,飛簷指天,每每見到古式建築,總有一股祥和平安的暖流,灌進心中。
喝杯青草茶再走吧。中午時分,到了某間小舖,
和友人抬槓吃飯的老闆,還大方的贈送一杯"三媽青草茶"給我,
說是喝了會顧肝,是台中清水的三媽給的配方,絕對讚。
向他們問了路,到了謝,再繼續往前。
週三,學生上半天課,一群阿公阿嬤等著接放學的孫子,義交也協助指揮交通,
即使是個小鄉鎮,但接送孩子的認真與疼惜,是完全沒有城鄉差距的。
過了前方這座廟,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二林的老家了。
但我沒能停留,只是匆匆一瞥,前兩天夜騎的經驗,讓我不想耽擱太久,
越接近夜晚,想放棄的念頭會越加深。
路邊的抗議廢水的標語,怎麼看都有點怪。
好像廢水流到二林就好,別流到竹塘來...
更驚悚的,這候選人的競選標語,完全沒有要解決廢水存在的問題,
只要不在我這,就不是我的問題......這...不知道是不是國民黨的候選人。
一大片的高麗菜園,讓我禁不住駐足。翠綠一片,是多少的心血與照顧。
原來廣告中的米,就是設廠在這裡。在雲林和彰化的交界處,農地中,拔起怪獸般的大型工廠。
一跨到雲林,停在某國小的樹蔭下休息,沒多久,開來一輛車子,
從圍牆內扛出招牌和桌子,再從車子裡搬出食材和器具,如變魔術般,
就來吃根香腸吧,從大哥開始準備到烤好香腸,約莫20分鐘。
大哥的兒子女兒,都已經嫁娶,在台北生活,
原本他是種田的,但是收入不好,索性就把田租給別人種,
反正家裡也只剩下他和老婆,用不了多少開銷。
在路邊擺攤,每天傍晚三點多到六點多,算是消磨時間,
大腸包小腸,吃個一組就會飽了,他說。
正當我吃著香腸時,一輛卡車停了下來,副駕駛座的車窗搖下,
"老闆,來兩組!"
農夫在諾大的稻田裡,獨自灑著肥料。獨自在橋上經過的我,一邊拍照,一邊祈禱他的豐收。
在路邊的樹蔭下,我累垮了,再往前,只剩18公里就可以到達雲林北港,就是雲林的南端了。
但我累垮了。
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我躺在樹下,一邊的檳榔攤,放著台語歌曲,一邊的卡車們呼嘯奔馳。
在換歌以及沒有車子來的短暫數秒之間,我獲得寧靜的片刻,還有涼爽不帶灰塵的風。
烈日高照,天氣好到靠杯。
不知名的農作物,讓我想到最近開始玩fasebook中的開心農場,
在開心農場種田,好像已經沒辦法讓我開心,
或許,有一天,我真正踏進田裡,彎下腰流汗耕種,我才能有開心的感受。
我猜這些是花生,或者...蒜頭?
在田裡播種,把蒜頭塞進土裡的,是五個包著頭巾的農婦,
他們有的是阿嬤,有的是外籍新住民,
不變的,是俐落的手腳、爽朗的閒話家常,以及對這塊土地的期待。
無止境的路,在酷熱的太陽下,柏油蒸騰著熱氣,再怎麼用力踩踏,路,仍然無止境的延伸著。
很猙獰的自拍,但,一個人騎車,不就是一種經歷自虐的過程嗎?
雲林北港朝天宮,是在地的信仰中心,連車道都為了祂,成了一個環狀圓形繞在他四周。
老受鴨肉飯的工作夥伴們,大多是年輕的媽媽。
這天,為了我身上的建國T恤,他們跟我聊了不少教養小孩的挫折,
不分外籍或本地,誰都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好的教育,不是?
跨往嘉義的人行便橋上,夕陽準備落下,靠著太陽在我左方或者右方,
我可以知道我騎乘的方向,並且隨著他的顏色變化,我可以察覺時間的流逝。
現在是該回家的時間。
才稍稍為見到夕陽而昇起思鄉之情,我就見到旅程中最最危險的路段,然後大笑。
來到嘉義新港的奉天宮前,車水馬龍,熱鬧不已。
依著醬泥電話中的提示,企圖自己找到他爸媽在鐵路公園旁開設的冰店。
阿伯家的冰很好吃,不是沒有道理的。
首先是所用的水,除了過濾水之外,還得先煮沸過,他們才願意用。
再來是所使用的紐西蘭進口奶粉,混合比例泡開後,
加入雞蛋,再調入冷水,整桶放冷。
等冷卻,再將牛奶倒入機器中,約莫14-18分鐘(這得視當天的天氣而定)
便可以取出,然後再放置到冷凍庫裡,到隔天早上,就可以便成好吃的綿綿冰了。
除了製冰,配料也是伯母親手煮製,薏仁、綠豆、紅豆,每一種,都有伯母悉心照顧的味道。
外場,大多是伯母一個人照顧,
雖然牆上貼著三種25元,但是,客人來,通常是全部都加,不另收費。
"這小孩,每次來都買兩碗,問他另一碗要給誰,他說要給他媽媽。所以,這小孩很孝順。"
伯母很肯定的對我說著這孩子與她的互動。
伯父伯母,是我高中同學醬泥的爸媽,
十年前,他們結束無法繼續經營的雨傘工廠,
搬回嘉義老家,種植番茄、辣椒、稻米等農作物。
已經十年不見了,隨意閒聊,問到近況,仍然親切。
"你都不知道農會多過份,不管外頭價格怎麼樣,他只出那一點點錢,跟農民買米,
然後包裝之後,就又拿去賣給別人,中間的差價不知道每年賺多少。"
"農會就像地方的樁腳,政府都不會管的,反正到選舉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做農民本來就辛苦,是看天吃飯的,但是,種出來的東西,就是得靠別人去賣,
就是被吃定這一點,所以農民才會越來越窮。"
伯母一邊抱怨著委屈,一邊招呼我吃冰,
"我們雖然開了冰店,但是你阿伯還是放不下田裡的工作,
所以白天他去田裡,晚上回來做冰,我現在就整天在這裡顧冰店,
很多客人都說冬天到了要我賣熱的,但是我還在考慮,
從早上六點就起來煮配料,然後顧店到晚上九點,真的太累了。"
阿伯來了,到外頭買了滷肉飯給我,
"我們就是喜歡吃冰,才會開冰店呀,"阿伯笑著說,
一旁的伯母,又去盛了一碗冰,逕自吃了起來。
"就算生活再怎麼難過,有冰可吃,也會很開心,不是?"
"開冰店,只有賺多和賺少,但是當農民,有時候賠錢也要做,不是?"
一種坦然與信任,在裝潢簡單的冰店中,我代醬泥,陪了他爸媽一晚,聊一些五四三的。
已經吃過一碗冰的我,又被招呼吃了另一碗,
"來吃吃看,巧克力和綿綿冰很搭,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