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第十天│車城-滿州 20090930－豆陶齋

七點多，開了教室的門，雨下著，學生正在打掃，有人爬上窗台，有人拖著地，
這種天氣在學校，是我感覺最舒服的時候，
天色陰陰的，不用強打精神，就順著溫度和亮度，讓自己灰濛濛的昏著。
哈，這是我想念的學生時光。
最討厭的，是濕透了的鞋子，一整天讓人不舒服，
這......會不會是我只喜歡穿拖鞋的原因?
從教室裡望著門口，這樣的天氣，我該如何出發。

....原來，我到國中的教室過夜，是讓竹如這樣麻煩的。
首先是竹如得解開保全，然後跟主任打個招呼。
"主任，這是我跟你提過的今天晚上要來這裡住一晚的朋友，校長也知道了。"
竹如領著我，到校園操場邊的特教班教室，
然後陪我聊了一會兒。
竹如是高雄市人，高中的時候，在鳳山參加了一個青年志工團體，
然後接觸人本，然後走上教育這條路。

然後知道，昨晚，在我還在屏東的時候，竹如邀了禎芳來。然後，我錯過和禎芳碰面的機會了。

她在車城國中已經待了七、八年了，
對於教師流動率這麼大的鄉下學校，算是很難得的長時間。
"有時候，會有學生回來找老師呀，就是想留著，讓學生看得到熟悉的面孔。"
她所指的，是她帶的特教班學生。

特教班，一個我從來沒接觸過的名詞，有想到在澳底任職的呂北，他也是特教班老師，
除此之外，我沒有特別印象。

"我們會寫方案給縣政府，然後想辦法帶班上的小孩出去走走，出去玩。"
"暑假時，我們就辦了梯隊，邀請了十幾個老師來，老師都是義務不支薪的，
雖然才兩天一夜，可是，為了讓孩子能夠順利出門，我們在一開始的集合，
就安排了老師開著車，到各地去接小孩出門，沒辦法，這裡大家住的太遠。"

"有些小孩，家境比較不好，回到家，又沒人照顧，我們會幫他準備盒子，
這樣，他可以把營養午餐帶回家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狀況比較好的小孩，其實可以做很多事，我們就安排小孩去福安宮的香客大樓，
做整理房間的實習，還有安排去餐廳實習，希望他們能夠多跟社會環境接觸，
常常很多人很意外的說，原來車城國中有特教班，對了，後來那餐廳老闆，
所用的員工，很多都是從我們特教班出去的，他對於照顧弱勢小孩，非常熱衷，
他還說，開餐廳其實是他的副業咧。"

"這裡的老師們，來自各地，有香港來的主任，馬來西亞的老師等等，
有幾個來自其他國家的老師，都在這結婚生子，落地生根了，
為了車城這裡的教育，他們真的是把整個生命投入了。"

後來，我才知道，車城國中，是屏東南端的"明星學校"。
想一想，老師們都這麼投入，難怪會出名。

竹如看著天氣，滿臉興奮的邀請我留下來，到下午時，學校會有學生的迎新活動，
到時候會看到各班都有表演，而且會是很大型的演出，很精采。
我考慮了行程，決定不參加下午的活動，但對竹如提出另個要求，
問她是否可以讓我在特教班上一堂課，"好哇~!"，竹如精神奕奕的爽快回答。

到隔壁合作社，買了牛奶和麵包，當早餐。
一個國中小孩顧著一間教室，幾個架子，擺了些零食，
這是我國小時合作社的模樣。不過，那時候是一個媽媽，
用桌子把門給堵住，大家要買東西，還得塞在門口，
那陣子流行貼紙，我還跟弟弟一起湊錢，到合作社買了貼紙，
很珍惜的把他們貼在貼紙蒐集簿上。

更小的時候，小一，我也去過合作社一趟，
那時候很想要試試看買東西的感覺，正好自動鉛筆沒有筆心了，
跟同學借了10元，買了筆心。
當天回家跟爸媽要錢，說要還給同學。
"這麼小就去跟人借錢，不會回家再說嗎?"。我跪在客廳，一邊被抽打著。
"家裡就在沒錢了，你還去借錢，今天借十元，明天就會去借100元。"，衣架還是不停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一直以為我家很窮，後來才知道，其實家裡不有錢，但絕對不窮。
所以，我再也不用自動鉛筆，只用普通鉛筆，因為，我非常擔心筆心用完的時候......

學生陸續來到教室，竹如則一一介紹給我，也把我介紹給他們。
這裡並非全都是智能不足的孩子，有的是情緒表達有障礙，
還有只會說台語，無法用國語從1數到10，
還有不會寫字，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的，
還有完全無法讓自己坐在座位上，隨時想走動的。

"有些小孩，是我們從普通班搶過來的，在普通班他完全被排擠，毫無成就可言，
但是在這裡，他就舒服多了，還可以名列前矛。"竹如說著。

等到上課時間，竹如邀我上台介紹我這次單車環島的裝備，
我把車子牽到台上，從包包裡，一個一個拿出來介紹。
有些孩子能夠專注的聽著，有些則不在乎我是否存在，
還有孩子，非常興奮，見到我這新面孔，一直來抱我。

下午他們也要上台表演跳舞，選的，是"你是我的眼"這首歌，
小孩十分興奮，還帶了便服來換，有的還直接穿了便服來上課，
教室裡，這首歌被孩子用電腦反覆播放著，
為了準備下午的道具，老師們發下紙，讓孩子畫眼睛，
之前已經畫了一半，今天要把它完成。

我陪著兩個老師在班上，一起輪流照顧著七個孩子，
老師握著孩子的手，讓他們練習使用色鉛筆，
我想陪在孩子身邊，就看著他畫，但是，這樣沒有辦法讓他完成，
想陪孩子說說話，但，孩子其實無法很了解我所說的，
有個孩子，坐在座位，只是不停的向前傾身，抓著我的衣領，
"他開心的時候，會抓別人的衣領，不開心的時候，會打自己的頭。"
竹如在一旁說明著，然後給孩子其他指令，要孩子跟竹如雙手擊掌，
孩子這才稍稍緩和。

才七個小孩，三個大人輪流的陪伴，我卻仍感覺自己負荷不了，
教導特教班的孩子，是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技巧呀......

"這次選<你是我的眼>這首歌，其實，也是老師們的心情，
孩子帶著我們，讓我們看到更多不同的東西。"，竹如說。

九點，雨停了，我出發了，邊踩著踏板，邊望著西邊，
或許，我可以再留一下，陪孩子們上台，是吧......

雲層還是很厚，在下午三點前，或許可以不淋雨的到達滿州吧。

恆春市街上，這些牌子所標示的距離，一點都不精準，我一個都沒找著。

西門，即使不是電影場景之一，也是到恆春時，讓人驚艷的一處通道。

那年，我們17、18歲，一行人共22個，我第一次來墾丁，就窩在這間飯店，
租了11台機車，繞整個恆春半島，玩了四天三夜，
夜遊、日出、沙灘排球、夕陽，一群不怎熟識的朋友，
一起熱鬧了那個暑假。

"賽太黏，我不好意思。"，罐頭拿著牙刷，刷著飯店裡的馬桶時說著。
因為後來照片一直沒拿到，這句話，成了當時最鮮明的回憶。

當然，還有Joker無照駕駛，載著酷拉利摔車，然後一群人慌亂送醫的趣事。
對了，當時不戴安全帽，是OK的，那一年之後才改了。
還有，我當時生病，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最後一天，大夥都累了，反而我最High了。

哈，一不小心，一籮筐的往事，就又通通浮上。青春。

兩年前某個雨天的週休二日，和一群朋友，來墾丁玩，住在卡米克民宿，
離開前，大夥到南灣，即使冒著雨，也要下海碰碰海水，
然後再折返到這間7-11吃泡麵，猛拍照，
大鳥是那時候的主席，被逼著穿上大雕的比基尼。
非常深刻，可能因為那比基尼是紅色的。

在這，我泡了咖啡，吃了泡麵，看看地圖，慢慢的晃，待了一個多小時左右，才再往前，
其實，是想找到有回Apple帶我去的白色沙灘那，只是，怎樣回想，都想不起來了。

過了南灣，一個阿伯也認真的踩著腳踏車上坡。

墾丁大街西邊的民宿前，有一片沙灘，不像南灣這麼多人，
應該說，今天一個人都沒有。

再往帆船石的路上，有沙灘，但是，這片海，被圈起來了，是某飯店的。

最精采的，是廚師開心的端出燒烤巧克力香蕉，那陣驚喜。

爬坡向上，想往燈塔去，一台車經過，是昨天躲雨時遇到的媽媽，
"年輕人，加油！"，我擠出微笑回應，
"對了，給你香蕉，要不要！"，我微笑搖頭道謝。
"好啦，是這裡本地的名產唷！吃點水果啦！"，我笑著停下腳步，先生把車子斜插在我面前，
媽媽下車，拔了四枚香蕉，後來還又塞了兩個粿給我，說也是當地名產。

我跟她問了姓名，她給我一張名片，是威盛信望愛慈善基金會，南區執行長。

"耶穌祝福你！"，被搖下的車窗，有她熱情的笑容以及揮著的手。

往台灣最南點去，曾經也來過一次。
走到底時，有一群香港來的遊客，和幾對情侶，小小的看台上，許多人拍照留念。
在和一座島嶼的最底邊接觸時，究竟，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再爬坡上路，沿路不知名的果實，直覺是海賊王的惡魔果實，
多虧這個點，讓我一邊爬坡，心裡一邊笑著，幻想著發現前方路途中，各式各樣未知的興奮。
當然，也或許是我笑點太低。

祝他們幸福。

通過山頂，下了坡，兩三輛遊覽車，佔據幾個觀景平台，讓我不太想駐足其中。
既然看到了滿州鄉的牌子，應該就離滿州國中不遠吧，隨意找個叉路，半推半扛的把車拉去海邊，
一路上，一直想找地方下海泡水，但是，空氣中的水氣越來越多，
有種快下雨的感覺，沒多久，雨落下，趕忙再扛車回小路，接回馬路，直往北騎，
兩位車友穿著雨衣從對面錯身時，向他們打聽了。他們說，對，滿州就在前面。
雨越下越大。

全身濕透的我，開始找遮蔽處，好讓我可以從容換上雨衣，
一間靠海的廟，背後就是堤防，港口裡，還有爸媽帶著小孩穿著輕便雨衣在釣魚，
我想在這休息一會兒。

一停頓，就發現自己餓了，已經過中午，也早該餓了，
一口氣吃完那媽媽送的四根香蕉和粿，
咬一口，才發現，是包甜花生的，好吃。

昨天跟他們問到，是不是也開車在環島，她說是要到南部各教會工作，順便繞一繞的，
今天在路邊，他問我要往哪走，我說台東，他們告訴我，大武和太麻里那邊路都通了，不用擔心。

再往前，就是佳樂水，看到路底一個牌樓似的收費亭檔住去路，
仍靠近，"先生，這裡要收費唷。"，"好，我不進去了。"
難得來到從來沒去過的佳樂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付費入場，
我搞不太清楚，那到底是私人的地方，還是公家的。
如果是私人的，為何他會擁有一片海灣，如果是公家的，為何我不能進去......

水很濁，我回頭再經過一群不願意花錢的衝浪客下車處，也好奇的探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