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罕見的冬陽灑落在前往台北體育館的路上,心情有些急促,再沒多久就要見到熟悉的孩子們。按耐著性子,等紅燈、轉巷子、向路人問路,找到了。顧不得找停車位,把機車往體育館門口一擺,沒多久,小峰出現在門口,領著我進到比賽會場。

『嗨!好久不見!走 我帶你去找阿修他們!』

個頭不高的小峰,口吻輕鬆的走在前頭,一轉身,就轉進會場,我連忙跟上。

『哇!你們之前說上台北比賽,就是像這樣唷?』我興奮的提問。

小小的一個體育館,被擠的水洩不通,看台上、場邊,都是滿滿的觀賽人群。

『對阿!』小峰答的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腳步移動迅速,穿梭在充滿汗味的運動員間。

『阿修是今天比賽嗎?』

『對阿!你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正在比!』

蹬上樓梯,再看到的,就見到剛比賽完的阿修,滿身大汗,正在冰敷著手腕,嘴角還有點血。杵了一會,小峰也把阿浩、阿龍、黑狗都找來了。

『諾~文躍,整個會場認識你的我都找來了,大家都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想我們吧!』

離開高雄的十週後,我在台北體育場跟五甲青少年中心的孩子碰面。

體育館內烘出一股熱氣,場中一共六組柔道選手在比賽,場邊是觀賽的群眾,二樓看台、迴廊的地板,也坐滿等待比賽的選手,正在用餐一邊觀戰。不習慣這氣氛的我,有點侷促不安,阿修似乎注意到我的狀況,就約了我跟阿浩,到門口聊天。也好,這樣輕鬆些。

『ㄟ!跟你說,我練了新的舞步,改天你回高雄,再跳給你看。』

『你知道高雄跨年晚會,我們會去跳開場嗎?』

阿浩一開口就呱啦呱啦的講著在五甲青少年中心舞蹈社的近況,

『吼!現在去那邊用大教室,還要拿身分證登記,你知道有多麻煩嗎,連球杆也要用借的,好像怕我們偷走一樣。』

『現在那邊的工作人員很怪,都不跟我們講話,算了,我們也懶的理他。』

表情酷酷的阿浩,說著這兩個多月中心的情形,大多是抱怨和不習慣。

『我九月份進高中的時候交了一個女友,不過最近分手了。』阿修開口了,『你們不在,中心變的好無聊,都沒有人會跟我們聊天,也沒有社團或者活動。』

在車聲喧嘩的紅磚道上,三個人,就這樣聊了起來。他鄉遇故知?是吧!

聽著他們兩個敘述著這段時間來的生活,面對新的高中,面對五甲新的工作人員,帶著許多的疑惑與情緒,我知道這是種過程,面對改變的過程。在時間、空間、人、事、物的種種改變中,在過程中接納自己,更進一步的認識自己,而過程中如何對待自己,則又是一種需要學習的能力。

在五甲青少年中心被陪伴成長的,不只是孩子,還有我。

去年九月,突然間一連串的改變,發生在我生活中,自小疼愛我的爺爺過世,隔兩天仍照預定計畫搬了住處,尚未來得及整理,又匆忙北上參加培訓課程,直到週日凌晨才返回混亂的新住處,最後,原本週日早上九點要開門的五甲青少年中心,延到下午一點才開館,我睡過頭了。

一個公共服務空間,怎能容許發生晚開門四小時的事呢!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我無法在晚上休息,擔心著每天要準時開館,常常整晚沒睡,就為了隔天能準時開館,而爺爺離開後的心情調適、新住處的整理、中心的行政事務等,也交雜在所有情緒與身體狀態中,我開始無法負荷工作與生活。

瓊媛發現了我遲遲無法按照進度完成工作,提醒了幾次,其他同事也注意到,而約我談話。我總想:「沒關係,撐過去就好了,熬夜個兩三天趕工,先把工作完成就好」,越是這樣想,壓力越大,越不能順利完成,我似乎處在一個無止境的迴圈,漸漸的,影響了整個工作團隊。

『你怎麼了?』禎芳在一次的小組會議後問我,一聽到這一句,我眼淚就止不住的狂落,一段時間後,禎芳問我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我一直認為工作沒做好,再多花時間把他完成就好,我怎麼了,似乎對工作來說並不重要。』我回答,

禎芳接著說:『你要不要試著說說看,你怎麼了?』

我開始敘述這段時間來的混亂,發現自己的無法承受,擔心自己影響團隊,工作表現不佳等情緒,

『聽起來,你好像很想把工作做好,想要被同事認同你的能力,可是,你為何沒有把你的狀況跟同事商量呢?你在擔心什麼?』禎芳回應,

『我們是一個團隊,像必須要準時開館這件事,責任不應該只落在個人身上,這部份我們也要檢討。』

『工作做好當然是我們期待的,可是遇到困難,及時反映自己的狀態,好讓其他人知道你的需求,也能讓同事判斷如何補位,才不至於延宕工作進度,這是一種誠實面對自己的能力。』禎芳一字一句慢慢的、溫柔的說著,

『那現在我們來看看,可以怎麼做,』在我情緒穩定後,禎芳對著瓊媛、韋男和我這樣說。那天下午,同事一起協助把工作重新分配,把緊急的,不是非我不可的工作先請瓊媛處理,再把排班時間調整,讓我在接下來兩週有兩次連續兩天的假期可以緩衝,可以讓自己充分休息調整。

『我們在乎的,是你整個人的狀態,而不是你表現出來的成績而已。』這句話,深印在我腦海中。

有了這樣被陪伴的經驗後,我開始一步步的練習面對自己的感受,也在一次次的社團、活動中和夥伴們激出火花,感受自己的成長,也相信,經歷過好的對待的孩子,一定也能用好的方式對待別人。

『^^~文躍,聽說下個月瓊媛要帶我們去玩,你有沒有要回來?』螢幕跳出阿修詢問的字句。高雄分會在撤離五甲青少年中心後,準備在12月份辦一次兩天一夜的過夜梯隊,也邀請在五甲地區的孩子參加。

『沒辦法耶~我得工作,祝你們玩得愉快唷!』原本非常衝動的想要請假到高雄和孩子們見面,但是也一邊檢視自己的心情,一邊問自己是否仍未接受我們已經分離的事實。跟孩子一同參加梯隊,主體是孩子,除了前置的工作籌備我無法參與,和工作夥伴們的共識與默契可能會不足,還期待自己這次參與梯隊能得到照顧,稍稍滿足自己和孩子、夥伴分離兩地的思念,帶著這樣的心情參與梯隊,我沒把握自己能把梯隊工作做好。

『這樣唷,那下禮拜11月12日,我們要去台北比賽,你要來看我唷!』阿修應該也跟我一樣對不能在梯隊相見感覺失望,但仍然熱情的告訴我他將上台北的消息,

『好阿!早上我都有空,可以去找你們,在哪?』相較於特意安排參與梯隊,順其自然的約會,更顯得自在與舒服,或許,這也是我接受與已經他們分離這事實的開始吧。約好時間、地點,我們見了面。

『我回台北之後很衰耶,九月份兩個颱風,十月份連續下雨,我房間都會進水,要等好天氣才能整理,唉,還是高雄天氣比較好。』面對孩子,我也能自在的跟孩子們抱怨這陣子來的不悅,

『是唷,高雄都沒有下雨耶,天氣都很好,要不要搬回來住阿?』呵呵,『文躍你有空要下來走走啦,來找我們玩!』小浩說話的語調很果斷還帶點俏皮。

東拉西扯的閒聊了半個多小時,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對話,是我們對彼此的關心和問候,卻感覺好像還有什麼沒說出來,沒表示出來,是什麼呢?

『ㄟ,我時間差不多該走了,我一點要上班,你們先進去吧。』我得道別了,

『喔!好!掰啦!』酷酷的小浩,瀟灑道別,一旁的阿修突然開口:『文躍,等一下,來,抱一下!』哈!我笑開了!給了阿修和小浩一個大大的擁抱!阿修滿滿的照顧了我的心情。

我好想你們唷!親愛的孩子!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doutau32 的頭像
    doutau32

    豆陶齋

    doutau3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